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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应召的官员,殉唐的诗人

发布时间:2010-08-10 10:18 信息来源: 永济市人民政府 【字体: 打印本页

晚唐衰落的挽歌——王官谷

——不应召的官员,殉唐的诗人

    开平元年,春,正月……帝乃下诏,以二月禅位于梁……二月,唐大臣共奏请昭宣帝逊位。三月……命有司告天地、宗庙、社稷。……大赦,改元,国号大梁。

——《资治通鉴》卷二百六十六,后梁纪一


    唐王朝国祚290年,是我国历史上享国时间最长的朝代之一。到了它最后的87年,称之为“晚唐”,即穆宗长庆元年到昭宣帝天佑四年(821-907年)。这一时期,是唐朝最混乱的衰落时期。朝廷政治上存在着两大弊政,一是藩镇割据,一是宦官专权。“安史之乱”后,地方节度使的权力越来越大。所谓节度使,就是盘据地方的武装部队首领。起初全国设置十个大军区,主要是边防地区,朝廷委派节度使镇守。后来又增加了六个。这些节度使在安史之乱中都立了功,多数还兼任了地方长官,渐渐就闹起了独立性,不听中央的节制,甚至不去朝廷述职,甚至他们死了也不要中央再派,就由儿子世袭。当时只有我们蒲州节度使珲  还很尊重朝廷,朝廷也很信任。对于多数手握重权的军区首领,朝廷又不放心他们,又害怕他们,保持着某种不牢靠的平衡。玄宗时代,就派出一些宦官到部队当监军,抗击安禄山叛军的大将封常清、哥舒翰的失败,都和这些宦官监军有关系。后来,皇帝越来越弱,宦官的权力越来越大,晚唐共九个皇帝,多数都被宦官控制着,其中三个竟被宦官杀害。这样的朝廷,政局肯定是不能稳定的,社会当然也是十分混乱的。没有有效领导,更不要说严肃纲纪惩治腐败安抚百姓了。僖宗时翰林学士刘允章向皇帝提出当时有九种导致国家败亡的现象:“终年聚兵,一破也;蛮夷炽兴,二破也;权豪奢僭,三破也;大将不朝,四破也;广造佛寺,五破也;贿赂公行,六破也;长吏残暴,七破也;赋役不等,八破也;食禄人多,输税人少,九破也。”应该说,这位翰林学士为病入膏肓的国家诊断的病因是不错的。但这时候既无中兴的皇帝,也无中兴的将相,即使找着了病因,也是无法起死回生的。晚唐期间,贵族吞并土地,人民税赋过重,初唐时候的均田制、轻税赋政策早被破坏,社会矛盾已经十分深刻,唐王朝走向崩溃看来是不可挽回的了。黄巢起义,那是必然会发生的。
    司空图就是这时候回到王官谷的。他从小过惯了安逸生活,哪里知道兵荒马乱颠沛流离的滋味。没有跟上皇帝出逃的队伍,他在长安以西流落了一阵子,直接经见过两次起义军,那杀人放火摧枯拉朽的阵势把他吓坏了。他想自己一介文官,没有能力带兵打仗,为国家也出不了什么大力,还是回家保住性命要紧。回到了家,想起遭遇乱兵的情景,他还心有余悸:“风波一摇荡,天地几翻覆”(《秋思》)。而“遭乱离而脱祸,归乡里而获安。”(《迎修十会斋文》,《司空表圣文集》卷十)他对回到家乡后的安静生活好像是很满意的。
    他从此过起隐逸的日子,游山玩水,安享田园。当然他不是一个土财主,他还写诗,著文章。那么多的诗作和《诗品》就是这时候的收获。
    但是他的心里是难以平静的。他从小受儒家文化教育,入世济民,治国安邦,是儒家子弟的人生信条;“修齐治平”——修身,齐家,治国,平天下,是他,也是每一个读书人的政治理想。他虽说经过蹉跎,但也终究有过适合自己的官位。本来他可以发挥特长,报效国家,他的政治走向也许就前途光明。一场农民起义席卷全国,也打乱了他平静的生活。国家有难,匹夫有责,何况是中央官员?但那毕竟是兵戎相见的事,司空图实在没有那个胆量,也没有那个力量。在王官谷,清风明月,燕语莺啼,当然是轻松惬意的,但他的内心,却不能完全安稳下来,尤其是有关朝廷的消息传来的时候。
    蒲州有坚固的蒲津桥,南北通衢,交通便利,虽然兵荒马乱,也断不了人来车往,消息就传递得很快。长安沦陷后,起义军首领黄巢写的两首诗,也辗转传来:
    飒飒西风满院栽,蕊寒香冷蝶难来。
    他年我若为青帝,报与桃花一处开。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——《题菊花》
    待到秋来九月八,我花开尽百花杀。
    冲天香阵透长安,满城尽带黄金甲。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——《不第后赋菊》
    唐朝真是一个诗的王国,连乱军“贼首”也会写诗,真叫人感慨。司空图读了,也是百感交集。他是诗评家,他知道这两首诗都是上乘之作,而且他知道这样的诗自己是写不出来的。“诗言志”,他不会有这样的气魄和胆略。用他《诗品》的理论观照,这应当属于“豪放”。前不久,他得知沙坨族李克用率领骑兵队伍从太原赶来支持朝廷,“贼兵”的同州(陕西大荔)防御使朱温投降,军心大乱,就节节败退。官军收复了长安,黄巢兵败自杀。僖宗皇帝从四川回来,先在凤翔驻跸,中央机关基本安定了,召他去担任“知制诰”,后又改为“中书舍人”,这都是为皇上起草诏令的职务,是很重要的官位,也很适合他,他就去了。在朝中时间不长,他看到文武百官都明哲保身,精神不振,眼看着朱温成了新的权臣,专横跋扈,势力很大,皇帝不能制约,而他自己也无能为力。后来皇上被宦官挟持去宝鸡,他就没有跟去,返回了王官。
    对于唐王朝,司空图是非常失望了。昭宗继位,复召他仍为中书舍人,他犹疑再三,没有应召。不久又召他为谏议大夫,他还是没有去。几年后,朝廷又下诏,要他为兵部侍郎,他称足疾,还是不去赴任。
    三诏不起,一时成为朝野的热门话题。普遍的看法是他不贪恋官位,退隐山林,是世外高人。只有他自己明白,隐逸并没有把他的精神带到一种纯粹解脱的境界,也不是他自愿选择的生活。“红衣脱尽芳心苦”,他是无力改变朝廷山河日下的局面而只求自保。表面看来他的生活宁静而超逸,实际上他的心里充满了无奈、愤懑和不甘。封建士大夫社会角色的自觉意识和责任感,无时不在啃啮着他的灵魂。不能报国忠君,他的内心是痛苦的。
    他只能忘情山水,消磨自己。他只能用著述和写诗来填补精神空虚。“人间世事何时了,我是人间了事人。”他欣赏白居易这句诗,彻底地过起退休生活。他在王官的东峪西峪泉水交汇处,盖了一个亭子,取名“休休亭”。他还写了一篇《休休亭》的文章,表达自己的心曲:
    “休休也,美也。既休而美在焉。……谓其才,一宜休;揣其分,二宜休;耄而聩,三其休也。且少而堕,长而率,老而迂,三者皆非救时之用,又宜休也。……”
    根据自己的才能,应该休;根据当前的形势,应该休;根据自己年龄大耳朵聋的身体状况,也是应该休。何况自己少年时懈怠,长成后太率性,年老后又太迂腐,都不适应时局的要求,都不能发挥救时的作用,还是归隐休息才是。自己既不能出去收拾山河,那么朝廷不论传来什么坏消息,他都忍着,不发表意见了。为此,他给自己起了个新名号:“耐辱居士”。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——朝廷受到的屈辱,他还是视之为自己的屈辱。
    他早就把自己曾经的官高职显扔到九霄云外,和当地老百姓和睦相处。老百姓果林遇到旱灾,叶枯花落,都去挑水浇园,他也十分焦虑:
    近来桃李半烧枯,归卧乡园只老夫。
    莫道明年人在否,不知花得更开无。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——《力疾山下吴村看杏花》
    蒲州节度使王重荣赞赏他的为人,尊重他的诗名,经常给他送来一些布帛银两和其他生活用品。他布衣粗食,也用不着,就把这些赠物摆放在虞乡集市,任百姓拿取,一时取尽。
    对于老百姓的事,他还尽力帮助。王官谷两峪的水,供周围十几个村子浇地,旱涝不均,也无章可循,村人们常为用水争吵,甚而械斗。司空图见了,就召集大家商讨办法,立下章程规矩:把两峪的水汇入一池,在出口处设一个石闸,凿两个同样大小的洞出水。一股流向村东,供村东的几个村子按一定时辰轮流用水;一股流向村西,供村西的几个村子按一定时辰轮流用水。同时按用水量收取一定费用,用于渠道整修和日常管理。从此,王官周围的百姓再不为用水浇地发生矛盾了。司空图德高望重,在当地有着很大影响,他的“水利法”一直沿用下来,直到解放初期。
    ——有意思的是,1955年,现代作家西戎来王官谷深入生活,一待就是半年。他在王官村联系群众,平易近人,参加劳动,帮助村人们解决生产生活中的问题。那时王官村分为东涧西涧两个生产队,为用水问题常常闹矛盾。西戎同志以千年前司空图的“水利法”为基础,根据人口多少生产规模等因素重新制定了一套用水方法,新时代的争水问题才妥善处理了。村里的乡亲们就像当年百姓们拥戴司空图一样拥戴西戎同志,说他就是现代的司空先生。西戎同志在村里半年时间里,写了五篇小说,最著名的一篇是《两涧之间》。山西的剧作家改为现代戏曲,蒲剧艺术家王秀兰主演,一举唱红,后来又拍成戏曲电影,晋南、关中、洛阳一带观众至今还念念不忘。王官真是地灵人杰,千年之后又有了一起文坛佳话。
    司空图已经忘了自己曾是朝廷大官了,朝廷里把持朝政的权臣奸相却没有忘记司空图这个老人。背叛起义军而致使革命失败的朱温,已经被封为梁王。他专横跋扈,顺倡逆亡,实际上已经操纵了朝廷大权,而且觊觎着唐朝的皇位。司空图的学识和威望,还是让他有所顾忌,便伙同宰相柳灿召他回朝。这位唐朝最后一个宰相柳灿,是蒲州虞乡人,说来还是老乡,只知道迎合朱温,为虎作伥,不惜迫害唐朝旧臣。他为朱温开了个名单,几十个忠于唐室的大臣就被杀害。这一回,柳灿连老乡的情面也不看了,连一个老人也不放过了。年届70的司空图,随心所欲而不逾距,还看不透朱温和柳灿的用心?为避免召祸,他奉命去了朝中。在朝庭他装聋作哑,上朝时一言不发,懵懵懂懂,连手中的笏板也拿不稳,跌落在地下,这是很失仪的事,却也有效,骗过了朱温和柳灿,见他老而无用,就打发他回家了。
    逃得性命,回到王官,司空图更无所求了。他为自己刨好了坟墓,每日里都去坟墓里躺一会。来了朋友,就一起去自己的坟墓里喝酒。朝廷一行,他已经看到事不可为,看出了唐朝的江山终究要被朱温篡夺的,而他,无可奈何,也无回天之力。
    一颗衰老的心,在默默地承受着巨大的屈辱。衰弱的生命,仿佛只是等待最后时刻的来临。回首历史,一首首诗句在他的心头闪过,一个个诗人的名字在他的心头闪过。唐家一代诗,苍天把他安排在最后。
    又是一年芳草绿。当他的坟墓长满凄凄衰草的时候,还是从蒲津桥上,传来了唐朝末代皇帝被朱温杀害的消息。一场波澜壮阔的大戏终于落下了帷幕,历时290年的唐王朝走进了最后的无言的结局。一个新的王朝——大梁,出现在华夏神州的历史长河中。
    于是,作为艺术顶峰的唐诗,就凝固成文学史。
    煌煌唐诗的最后一代名家,在王官谷开始绝粒,像蒲州境内首阳山的那两位不食周粟的商代遗贤一样。一个如此伟大的王朝,在它行将退出历史舞台的时候,没有一个人以身殉之,是无法向历史交代的。
    还是历史选择了他,而他,选择了自己。
    几天后,他从容离世。
    他的名字,因而写进了《唐书卓行传》里,写进了历史。
    “只怜直上抽红蕊,似我丹心向本朝。”
    他的坟墓,就在王官谷天柱峰脚下的山腰里,千百年来,经常有人前来凭吊。可是我们去凭吊时,没有想象中的偌大墓冢,高耸墓碑。只见到一堆瓦砾,零落散乱;簇簇荒草,在山风中摇曳。
    一代诗家,化进青山里,连坟墓也不肯留下。
    这正是他所希望的:“只待东封沾庆赐,碑阴别刻老臣名。”
    然而,青峰脚下,绿荫丛中,到处都留下了诗人的足迹;三诏堂里,休休亭外,仿佛还能看见诗论家徘徊的身影。
    看当年先生呕心沥血处,风景依然……


    在历史的长河中,唐朝的290年,是不算长,也不算太短的时间。
    在岁月的流逝中,唐朝的灭亡到现在,907-2005,已经逝去了1098年。唐朝对于我们,不是特别遥远,也毕竟是十分遥远的了。
    华夏古国的辉煌一页——唐朝,已经翻过去了。
    永济历史的辉煌一页——大唐蒲东,也已经翻过去了。
    但是,人类的辉煌永远不会消失。
    同样,人类的创造精神,也永远不会泯灭。
    因此,唐朝是永恒的。
    因此,大唐蒲东所凝结的蒲州文化,也是永恒的。
    而现在,在永济人民的心目中,它是我们取之不竭的文化营养,是建设新的城市的宝贵资源。
    这就是永济建设全国优秀旅游城市的独特优势和战略支点。